冯至诗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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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我们站立在高高的山巅》
【我们站立在高高的山巅】
我们站立在高高的山巅
化身为一望无边的远景,
化成面前的广漠的平原,
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。
哪条路、哪道水,没有关联,
哪阵风、哪片云,没有呼应:
我们走过的城市、山川,
都化成了我们的生命。
我们的生长、我们的忧愁
是某某山坡的一棵松树,
是某某城上的一片浓雾;
我们随着风吹,随着水流,
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,
化成蹊径上行人的生命。 -
《我们听着狂风里的暴雨》
【我们听着狂风里的暴雨】
我们听着狂风里的暴雨,
我们在灯光下这样孤单,
我们在这小小的茅屋里
就是和我们用具的中间
也有了千里万里的距离:
铜炉在向往深山的矿苗
瓷壶在向往江边的陶泥,
它们都像风雨中的飞鸟
各自东西。我们紧紧抱住,
好像自身也都不能自主。
狂风把一切都吹入高空,
暴雨把一切又淋入泥土,
只剩下这点微弱的灯红
在证实我们生命的暂住。 -
《原野的小路(你说)》
【原野的小路】
你说,你最爱看这原野里
一条条充满生命的小路,
是多少无名行人的步履
踏出来这些活泼的道路。
在我们心灵的原野里,
也有几条婉转的小路,
但曾经在路上走过的,
行人多半已不知去处;
寂寞的儿童,白发的夫妇,
还有些年纪青青的男女,
还有死去的朋友,他们都
给我们踏出来这些道路;
我们纪念着他们的步履
不要荒芜了这几条小路。 -
《我们有时度过一个亲密的夜》
【我们有时度过一个亲密的夜】
我们有时度过一个亲密的夜
在一间生疏的房里,它白昼时
是什么模样,我们都无从认识,
更不必说它的过去未来。原野──
一望无边地在我们窗外展开,
我们只依稀地记得在黄昏时
来的道路,便算是对它的认识,
明天走后,我们也不再回来。
闭上眼吧!让那些亲密的夜
和生疏的地方织在我们心里:
我们的生命像那窗外的原野,
我们在朦胧的原野上认出来
一棵树、一闪湖光、它一望无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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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》
【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】
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,我们都让它化作尘埃:
我们安排我们在这时代像秋日的树木,一棵棵把树叶和些过迟的花朵都交给秋风,好舒开树身伸入严冬;
我们安排我们在自然里,像蜕化的蝉蛾把残壳都丢在泥里土里;
我们把我们安排给那个未来的死亡,像一段歌曲,歌声从音乐的身上脱落,归终剩下了音乐的身躯化作一脉的青山默默。